在上車前, 林招雲回去穿了衣服，聽到住在隔壁，剛剛探頭看的鄰居的在窗口後面對話。

“那不是調查組的嗎？誰又得罪他們了？”

“嘖嘖, 倒黴咯，我聽說他們會上刑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幾句下來, 林招雲從之前有點緊張，變成了害怕。

從他們口中得知, 第一基地的調查組，進去的人至少得掉層皮。

調查組的人大多崇尚暴力, 異能還都是那種簡單粗暴的, 和陸原霽那種研究院的“文科”人員完全不一樣, 沒得道理講, 最快最簡單得到答案, 就是他們的宗旨。

林招雲穿白色長筒棉襪的指尖被嚇得緊揪了兩下, 腳趾尖的布料變得很薄。腦子裏全都是那種很可怕的偵訊畫面。

林招雲腦子裏都有緊張的情緒了，說出來的話也緊緊張張：886，怎麽辦, 我會不會被暴力審訊……

886：【不行你就哭((/- -)/】

林招雲：……

他慢吞吞地穿衣服, 企圖拖延時間, 能裴啟西回來。

出去的時候，周決又叼了一根卷煙, 但沒點著，煙嘴被濡濕，看到林招雲出來, 他收了煙卷。

“走吧。”

車內沒有空調, 在這個能量稀缺的時代, 這樣的奢侈品早已被放棄。

林招雲和周決坐在後座, 另外一個調查員開車。

開出去幾百米，林招雲捉著，林招雲扒著自己的小包，斂眉，輕言輕語：“我已經做過基因檢測，和異化風險檢查的……”

“我當然知道。”

周決不在是去外頭打野時的裝束，而是穿上了熨燙整齊的制服，戴著天藍色的制服帽。

原本那種混不吝與正派的制服奇異般融合在一起，倒像是人們口中常常說的“兵痞子”。

周決胳膊攬住林招雲的肩膀，靠向自己，貼著林招雲的那邊，制服被壓出一點點褶皺，寬大掌心緊貼圓潤肩頭，說話時摁揉了一下。

“那、那為什麽……”隔著這麽厚的衣服，林招雲錯覺自己被燙到，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。

“基地內部察覺有內鬼，如果不是一直封閉的側門在淩日那刻悄無聲息被打開，異種不至於入侵那麽迅猛，數量那麽多。”

“調查組要求徹查，所以那天有嫌疑的人都要排查一遍。”

“尤其是你。”周決放在他肩頭的指尖轉而去撩林招雲的發絲，將那一縷亂發上的兔耳往後放了放：“被異種纏上卻毫發無傷，身上又有喪屍齒痕卻沒有變異風險。”

“讓我好好審問。”

審問兩個字，周決用了重音，惹得林招雲身體細微地顫了下，垂著的眼睫也跟著扇動，指頭緊揪衣擺，磕磕巴巴才憋出幾個字：“那我要和裴啟西說一聲……”

周決怪笑了聲：“他們無權幹預我們調查。”

“是我建議將他調開，我知道他肯定會妨礙調查。”

這話徹底斷了林招雲想拖延時間等裴啟西的念頭。

周決和裴啟西一樣不對付。

尤其是在被黑市被搶走小白兔的時候。

在車內微弱燈光與外頭不甚明亮的自然光下，他白白的臉蛋純得發艷，讓周決下意識舌尖頂了頂上顎，胸口莫名發麻，心口發緊。

“開車。”周決吩咐前面的調查員。

他們往研究院那邊駛去。

第一基地一直負責末世全基地的技術加持，這裏如果科研院內部出了問題，那問題可就大了。

所以淩日日後，立刻就展開了調查。

在路上，林招雲已經很緊張了，到了這邊，他更緊張了。

他沒有被帶往研究院，而是停在了研究院旁邊的建築門口。

這棟樓後面是和研究院共用的數據庫，前半棟各用各的。

他被帶到了偵訊室。

林招雲往偵訊室裏伸頭，裏面黑漆漆的，只有一章桌子和一張偵訊椅，偵訊椅上海有束縛帶和手銬。

他臉色發白往後退，剛退一步，後腰觸周決的掌心。

這麽近，周決看到林招雲因為看到小黑屋而驚慌失措，那一圈漂亮的雪白睫毛顫得厲害，雪白細膩的頸肉也因為恐懼而略微發紅。

剛剛發緊的心口更是麻癢。

“進去吧。”

周決掌心稍微往前推了推，捉住他一只兔耳朵，壓低嗓音：“我是主審官，今晚我單獨審你。”

【不得不說，這個場景，我已經腦補了偵訊室.gvi……】

【不瞞姐妹說，我也，嘶哈嘶哈！】

【之前周茍子就和老婆玩了一下電車普雷，現在玩這個，花樣挺多的？】

周決手掌心很熱，就像是他此刻的心口，又急又燙。

小兔子終於落到他手中了。

林招雲兔耳朵觸感格外敏銳，被滾燙略帶薄繭的拇指與食指碾住後，他急促地哼了聲，這聲音落到周決耳中，微妙得莫名。

四周已經沒有人了。

之前送他們回來的調查員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。

林招雲揪著自己包包的帶子，站在門口不想進。

“進去。”周決又說。

林招雲很想問這種審訊合不合規，但就算不合規，好像也沒有地方申訴去，他苦著臉抿唇走了進去。

周決亦步亦趨跟著進了偵訊室，剛進到裏面，他就轉身關上了斑駁的鐵門。

“嘎吱”聲瘆得慌，林招雲心慌慌地往門口看。

“坐下。”周決指了指審訊椅。

椅子又硬又涼，林招雲隔著布料都被涼得抖了一下，周決輕“嘖”了聲，脫下自己的制服外套，鋪到了審訊椅上：“嬌氣。”

外套內襯帶著溫度，坐下去的時候，尾巴還感到有些被燙到。

“啪”，周決打開了唯一一盞臺燈。

這盞臺燈就像是那種警匪片中拿來詢問煩人那種似的，很亮，晃得林招雲迷了眼，垂眼不敢直視。

因為緊張，雙腿並攏，像是幼兒園小朋友那樣，乖乖地坐著。

周決拿出筆來，林招雲屏息等著他開口。

“把鞋子脫了。”

林招雲霍然擡頭來，睫毛翹起像個問號：“什麽？”

“脫鞋，我要看你腳上的齒痕。”

林招雲：……

林招雲皮膚軟，齒痕能留很久，確實還有淺淺的印子。

周決往前趴，盯著林招雲把鞋子蹬掉，露出那截白棉襪，棉襪一直到小腿根，松緊帶繃著的地方有了一點點勒痕。

細白的指尖一點點往下卷白棉襪，不同於沒穿襪子的部分，下面部分發粉，直到整條襪子都從腿上褪掉，圓潤的腳尖因為羞，半蜷著。

周決呼吸有些急，心跳快速，嘴角壓都壓不住，眼神跟著對方的動作而移動。

本來趴在桌上的周決忽地走到審訊椅旁蹲了下來，掌心握住那截腕骨擡高。

“啊！”林招雲猝不及防，反應過來後，紅著臉去推周決：“做什麽？”

“檢查。”

林招雲的指尖半蜷半僵，最後只能揪住周決的襯衫。

周決將細窄的腳面放到燈光下，細細去看，林招雲往後縮卻縮不回，頭皮全麻，撇開臉不敢去看對方在燈下細細研究自己腳趾齒痕的情景。

好奇怪啊。

用得著那麽仔細的研究嗎？

僵屍的齒痕已經不太明顯，只有淺淺的一圈了，只不過因為他很白，所以依舊看得很清楚。

“當時你被異種襲擊，然後腳被咬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林招雲嗓音都悶住了。

“你怎麽知道是喪屍咬的。”

“那時候我把腳收回來，就看到咬痕有點像……”

周決眼神頓住了一下，轉臉去看林招雲。

“很奇怪。”

“什麽……？”

“當時那麽黑，你當時是怎麽看到的？”

“就是、很近……然後看到了……”

周決握著那細窄的腕骨繼續擡起，直到模擬出林招雲當時被食人藤將腳面壓到側臉那樣。

“這樣？”

林招雲頭紅著臉，眼睫顫得很厲害，另外一只腳因為這個動作離開地面，不住地往下伸著。

半響，他憋出了個“是”字。

粉色圓潤的腳趾一直都半蜷著，指甲蓋修剪得整整齊齊。

周決粗糙的食指伸進指縫間，剮蹭得林招雲很癢。

中指與無名指之間的齒痕幾乎已經完全淡了，只留下非常淺的印子。

林招雲想了無數個可怕的偵訊情景，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。

“周、周決，放下來，有點疼了……”

周決慢慢地將腳踝放下，給林招雲倒了一杯熱水，林招雲冷，沒管那麽多，捧起來就喝。

“很奇怪。”周決又說。

林招雲喝著熱水含糊地：“嗯？”

“你居然能做出那樣的動作。”

林招雲差點嗆住，尬得脊背發麻。

這是重點嗎……

他埋著頭和誰不說話了。

過了會，周決拿出筆記錄：“是人類的齒印。”

【笑死我了，看我老婆jiojio那麽久，就看出這麽點東西？】

【我寶jiojio可愛吧？】

【我老婆軟吧？】

“是喪屍……”林招雲硬著頭皮接話。

周決又蹲下來，指腹摁了摁略微鼓脹的指腹：“就只有這裏有齒痕？”

林招雲飛速點點頭，企圖快點過掉這一趴。

小冰河期讓地球的溫度急劇下降，在這樣一間小黑屋，又潮又冷，只露著那麽一會，林招雲的腳面就從溫熱變得冰涼。

周決放開腳腕重新坐回自己位置上，林招雲立刻收回，沒等他穿上襪子，對方的手從桌面底下伸了過來，握住。

“幫你暖暖。”

掌心寬厚滾燙，小腿起了激起了一小片疙瘩。

“你還被異種襲擊了。”

林招雲小腿沒拗過對方，都羞得恍惚起來，細窄白皙的腳面被周決兩只手裹在掌心，放在他的大腿，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摁。

在這個凍人的小冰河期，周決的掌心卻沁出了汗，本來冰冰涼涼的的腳面，幾下就讓周決握得很暖，甚至還過暖。

“嗯，食人藤……”

林招雲又硬著頭皮把過程稍微敘述了一下，當然，省去了很多奇怪的內容。

“他卷過你的兔尾巴。”

“然後你懷孕了？”

“是假孕！”

“我們找到你的時候，你正吸食他的花蜜。”

”嗯……”

林招雲全程都垂著頭，絞著自己的袖口，問什麽答什麽。

周決忽然停頓。

林招雲擡頭去看他。

周決盯著記錄本，忽地擡起眼來，表情古怪地說：“那株食人藤已經智能化，你接受了他的花，吞食了他的花蜜。”

“你沒有感覺哪裏不對勁？”

林招雲整個人僵住。

……

林招雲在偵訊室喝了好些熱水，周決又問得有一搭沒一搭，外頭變暗，太陽落山。

他開始有憋悶的感覺。

加上尬得他頭皮發麻，想要先逃離這個古怪的氣氛，林招雲便開口問：“我、我能不能去衛生間。”

其實，控制需求一直是偵訊的一個手段。

讓罪犯處於一種需求無法被滿足的狀態，更容易突破心裏防線。

但沒必要讓林招雲這樣，也審得差不多。

他起身來，“穿好，我帶你去。”

林招雲如獲大釋，忙蹲下穿好，跟著周決出去。

偵訊室旁邊就有個廁所，但不太幹凈，味道也不好聞，周決下意識不想帶他去這個。

他牽著林招雲帶他到了後面和研究院數據庫的衛生間。

研究員那班人講究的很，這裏很幹凈。

周決守在外面，林招雲進到隔間去放。

正在放，林招雲隱約間聽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。

以為是錯覺，他側過頭時卻發現不是。

天色已經非常暗，黑夜模糊，他透過玻璃，隱約看到有人影踩過綠化帶，進到了後面的房間。

然後一晃眼就不見了，林招雲放完水，趴伏到窗口，就再也沒看到什麽，正準備離開，忽地一個人影從下面霍然站起。

“啊……！”

周決聽到了林招雲的聲音，快速進到了廁所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“窗戶外頭……有人！”

周決皺眉，打開了窗戶，外頭什麽人都沒有。

“真的有人……”

周決點頭：“馬上讓人來查。”

周決帶著林招雲回偵訊室，林招雲嚇的臉色蒼白，周決掌心貼了貼，倒是暖了回來。

兩人回到偵訊室，卻看到陸原霽依在偵訊室的門框上，手裏看著什麽文件，看到他們過來，扣了扣門框。

“誰讓你帶他過來的？”

周決皺眉：“調查組上頭的人。”

陸原霽瞇了瞇眼“嗤”了聲，一把扯過林招雲：“人，我帶走了，有事讓他們來找我。”

說著扯著林招雲就走。

見林招雲楞在原地：“你要留在這裏？”

“不、不留……”林招雲回過神立馬跟上。

“陸上校，悠著點。”周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。

陸原霽冷笑著說：“不需要你提醒。”

林招雲被帶到了研究院陸原霽辦公室，剛關上門，陸原霽就上下打量林招雲：“他沒對你用刑？”

“沒有……”

陸原霽譏諷：“也是，像是聞到了肉香的狗，饞死了，怎麽可能用刑。”

林招雲有點尷尬，沒回答，坐到了陸原霽的小折疊床上。

陸原霽沒再問什麽，繼續忙著什麽。

外頭忽然亂糟糟起來，門縫裏傳來了一些嘈雜的聲音。

“數據庫又有東西被偷了。”

“奇了怪了，怎麽可能。”

他們敲門和陸原霽報告。

陸原霽依舊忙手頭上的事，但說了句“知道了，我會報告上面”。

幾人走了之後，林招雲才問：“最近總是丟東西嗎……？”

陸原霽“嗯”了聲：“丟了幾次。”

林招雲心中油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，俯下身準備脫鞋上床，忽地想到剛剛在廁所裏看到的黑影。

“陸原霽，我剛剛……”

要說的話加壓然而止，林招雲俯下身脫鞋的動作，剛好可以讓他的餘光瞥到床底的一雙膠鞋。

“什麽？”陸原霽低頭忙碌。

那雙鞋鞋底邊邊翻出來一些泥土。

泥土很新鮮，就像是剛剛踩上。

林招雲衣服黏在脊背上，隱隱約約的恐懼感從腳心鉆了上來。

後背起了一層白毛汗。

“沒、沒什麽，我有點累了……”

陸原霽看過來：“你要是困就睡，我還要再弄一會。”

林招雲抿著唇強自鎮定：“嗯嗯……”

林招雲抖著指尖把外套脫掉，鉆上了小床。

整個人幾乎都埋進被子裏。

呼吸變得急而短促，心跳也愈來愈快。

如果不是蓋著被子，或許陸原霽早就發現他不對勁了。

他閉著眼假裝睡著，直到陸原霽被研究員叫出去。

林招雲稍微等了一分鐘，猛地張開眼，快速穿鞋穿衣，拿上包就往外走。

他出了研究院，一頭紮進黑暗中。

在第三層窗口剛好往外看得陸原霽眼皮合了合。

……

林招雲繃著神經，心跳加劇，快步行走，直到他拐進一個小巷子，看不見研究院的燈光時，才稍稍放松點神經。

他憑著記憶往裴啟西家走，月色慘淡，小巷子沒有任何人煙，當他又拐一個彎時，身後傳來了一個腳步聲。

林招雲一開始以為是幻聽，直到那個腳步聲越來越清晰，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他的心跳上。

脊背發麻，指尖哆哆嗦嗦揪著褲腿，快速往前走。

漆黑一片的小巷內，腳步聲不徐不疾，就像是貓捉老鼠那樣。

還隱隱約約傳來叫他名字的聲音。

林招雲氣喘籲籲地往前跑，慘白灰暗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，因為跑得急，唇縫大張，鼻尖臉頰粉紅一片，濡濕的發梢滴落了汗水，越過睫毛到滴進眼眸，讓他瞇了眼睛。

林招雲迷了路，在小巷中胡亂跑竄，直到他跑到了一個死胡同。

腳步聲越來越近，林招雲心臟快得要從嗓子口往外蹦，幾乎要哭出來。

就在腳步聲就離他只有一個彎的距離，林招雲眼角忽地瞥到，旁邊黑色的角落裏站著一個怪異的身影，離他三步遠，嚇得他一個激靈，差點昏過去。

那個身影在他驚恐的視線下，沖著他招了招手。

身後腳步聲近在咫尺。

林招雲咬了下舌尖，往黑暗中走去。

下一刻，黑暗中的人影抱住了他，腳下一松，兩人一起往下墜落。

林招雲沒有摔疼，猛然擡頭，隱隱散著月光的下水道的口被關上，上面傳來腳步聲。

腳步聲慢慢遠離。

林招雲急促的心跳逐漸慢下來，他才發覺自己掉落在一片軟而密的什麽墊子上，直到那片墊子蠕動了一下，林招雲才猛然發現這是什麽。

食人藤。

【哈哈哈哈，我藤哥哥撿漏啊！！】

【嘶哈嘶哈，藤子上分！！】

“咕咚。”

寂靜的地下通道裏，林招雲聽到了自己害怕時候下意識的吞咽聲。

疾跑後，濡濕的發尾往下淌著汗水，散落在細白黏膩的後頸上，濡濕了衣領。

一顆汗珠鉆過衣領的縫隙，最終地順入領口，滑過脊背激起一片雞皮疙瘩。

黑暗中，有什麽東西往他嘴裏鉆。

甜滋滋的。

林招雲整個人都僵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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